2009年1月19日 星期一

我們的司機--陳章堂


這趟洞里薩湖遊船之旅,讓我們多深入地認識了一點這一路上搭載我們的司機-陳章堂先生。










清晨七點起床到參觀完豆蒄寺時,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。這意思是在說,靠著我們幾乎徒步參觀的行程,我們已經步行站立超過8個小時了....但現在的天色却還依舊明亮著,累是累了,但又不捨得白日參觀的時間。這時最好的行程就是找一個不用花腳力也可以遊覽的地方去。有這麼輕鬆的行程嗎?有的。


我們一共是五個人,船伕和他大約十五歲左右的孩子、一路載著我們的嘟嘟車司機、連同我們。一艘洞里薩湖的觀光漁船就要出發。
船伕在船尾操作著漁船引擎動力,男孩在船頭撐著長竿,熟練地控制方向。其餘的三人則坐在船上的竹椅上,欣賞兩岸的風光。船滑過的黃土水裡,飄浮著一叢又一叢綠色的水草植物,一條水蛇快速的從船閃過。最起初的時候,航行的河道並不太寬,兩旁的水沼區裡,群聚在一起的低矮樹叢,離我們相當的近。再往前去,河面更開寬了些,樹叢便遠了。當船行至洞里薩湖的中央河面時,船伕隨即關掉了吵人的引擎,四周便安靜下來。寬廣的河面上,只剩下我們和撫人的微風了。

在洞里薩湖上的天空,雲層仍是厚著的,想見到一輪火紅落日的期盼是不高的。但是,看著這裡的雲,對我們來說是極有趣的事,它們總是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,以為雲是離地面不遠的。再高上那麼一點,就可以將它搆下來把玩了。在台北,高掛在藍天上的白雲,是沒辦法讓人產生這種錯覺的。

雖然,我們和柬國是共享一片天空和同一個太陽。但一聊起這個話題,便覺得我們談的天空和太陽又不是同一個了。頭一回,我們和一路載著我們來的司機先生有機會閒下來談天。通常,我們看著他的背影總多過於他的臉孔。

「我觀察了好久了,這裡的太陽總是藏在雲層後面,前面那片厚雲層別的地方沒有,太陽到哪,它就到哪。那雲呀,就像我們政府的腐敗一樣擋在人民的利益前面呢。」
「咦,這跟我們在台灣看到的太陽不太一樣吔!」
「你們那裡看到的太陽和我們這裡太陽不一樣嗎?」司機先生剎異的問。
「我們那的天空在天氣晴朗時,經常萬里無雲的,見到一輪清晰血紅的落日是稀鬆平常的事,不像這裡的太陽,我們等了幾天了,都只看得到黃昏,看不見落日呀。」
「我們看到的太陽不是同一個太陽嗎?」
「唔,但是這裡的雲和台灣的雲又不太一樣。」
「喔,有什麼差別?」
「這裡的雲層總厚的,也好低,天空感覺離地面很近,我們台灣那的藍天與白雲,總是讓我們覺得它們都是在很遙遠的地方。」
「噢,我們說的是同一片天空和同一個太陽嗎?」我們相視而笑。
「你們看看前面那片沼澤叢林。裡面可蘊藏了不少美味呢!有肥大美味的老鼠,和肉質鮮甜的水蛇,我剛來暹粒時還去抓過呢!怎樣,想不想嚐嚐?」
「啥?老鼠?水蛇?」
「嗯,洞里薩湖的河水,你們別看它混濁,水質可是乾淨甜美的,養肥了水裡的魚及沼澤區裡的老鼠和許多生物。」
「我們喜歡吃魚,但不敢吃老鼠和水蛇的。咦,那個婦人為什麼在摘河上的樹葉?做什麼用?」
「硬樹葉,不能吃的,但用來煮魚湯可美味哩。這種樹葉是柬國特有的烹調香料,洞里薩湖上到處都有。」
「哇,這裡的人吃的食材可新鮮呢,剛捉的魚和現採的香料葉。」我有點羨慕起水上人家過的悠閒生活,傍水而居,沒有拘束,自由自在。
「這裡的人吃喝生活都在洞里薩湖上,湖上也有船上教會和讓孩子上學的學校呢……。」司機先生滔滔不絶的說著。

這個一路搭載著我們的司機,我們都稱他為「陳先生」。
他遞來的名片上印有「陳章堂」的中文姓名,但他自己却是道地土生土長的柬國人。在金邊市裡長大後,聽聞吳哥地區的旅遊發達,六年前到了這裡討生活,當起了搭載觀光客的嘟嘟車司機。我們之間相遇的緣份,是因為他會說中文的能力。對兩個在當地語言不通的外地觀光客而言,是莫大的幫助。在吳哥,也唯有和陳先生交談的時候,我們才能免去比手劃腳的場面。

這幾天,我們在陳先生的搭載下,四處的遊覽景區。我們總是比同一批人早一步入景區,但却在最晚才出來。但他從沒說什麼,也不催趕,面露笑容地等在那裡。在出口處尋找了幾回後,我們也已有了絕佳的默契,不在最顯眼的嘟嘟車陣裡到處找尋,自動走到稍遠一點的樹蔭下,找到我們的司機。但並不是每次陳先生都能察覺到我們走近的腳步聲。有時,他正沈浸在膝上的小冊子裡。近身一看,才發現那是一本日本語的學習書,而他正用已剩下半截的鉛筆,一筆一劃的在筆記本上模仿著句子裡的日文。所有外語能力,絕大部份都是靠他自學來的。

「小的時候上過幾年小學,成績很好,很想繼續唸書。但是家境很苦,後來就被迫中斷上學了。」陳先生說。
「那你的中文是去哪裡學的呢?」
「起初的時候,會去夜間上一陣子語文基礎的課,後來全靠自己學了。」稍停頓了一下,又說:「剛開始學習中文時,我自己買了一本中文書回來,回來一看,明明是中文字,但我怎麼就是看不懂,好難。學了一陣,發現實在不太行,一問人家,他們說,那是台灣出版的繁體中文書哩!我這才發現原來中文字還有區分繁簡體,哈,哈。」陳先生笑著自嘲地說。

我拿起了陳先生早先遞給我們的名片看著,上頭寫著:嘟嘟車駕駛,會說柬語、英語、中文和日本語。我反觀了自己,深深覺得慚愧了起來,在台灣唸了十六年的正規學校畢業後,却連一門英文都沒有學好。

「……這幾年想要再多努力工作點,等語文能力再好一點,改行去當導遊,賺得比較多。將來我希望能開一間自己的公司。」陳先生認真地說。

我一邊聽他說著,一邊看著他隨著波光粼粼的河水反射的臉龐,在洞里薩湖不甚清徹的河道上,我彷彿體會到了上一代父母的艱辛。在困難的環境中,吃著苦也要奮力地往上爬。但到我們這一代,早忘了父母親曾經走過的那個年頭。生活裡的物質富足了,精神上也愈發安逸了。而現在,一張想要藉由努力來改變生活的臉龐,出現在我的面前。看著他,我的心底多少也受到了一些激盪。

對一個初到柬國的觀光客來說,我們對他是完全的不了解的,甚至是帶上了些許提防,小心翼翼和他相處著。幾天的互動下來,才察覺到了我們的幸運。也是從他身上,我才真正體到了許多和他一樣,那群在太陽底下認真,樸實生活的柬國百姓。

離別時,我們互留了電子信箱,也許某一天會在地球的某一角再見面也說不一定。
我們離開了古吳哥後,隨即出發前往柬國南部的渡假海濱-西哈努克去了。等到我們回到台灣後,我的電子信箱裡有一封來自遠方的問候:西哈努克海濱好玩嗎?而稍來問候的人,正是我們的朋友,陳章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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